《乒乓球男單桂冠的趙帥》上集

2022-05-18 來源：張家口文明網

涅槃在奧運之巔

——記三奪殘奧會TT8級乒乓球男單桂冠的趙帥

曹森

東京殘奧會奪冠后的趙帥

18歲倫敦奪冠，22歲里約衛(wèi)冕，如今27歲的小伙趙帥再次在東京問鼎圓夢——實現了奧運“三連冠”。他在人生的大舞臺上，用殘缺的軀體詮釋了一種生命的意義，令我們每一個健全的人都從此不敢慵懶、不敢懈怠優(yōu)越的自己。

——題記

1994年11月28日深夜，一個普通的生命以他嘹亮的啼哭向這個世界招手而來，他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在冀西北蔚縣這片土地上盡情地比劃著，似乎在留戀和昭示著什么。他的從蔚縣南嶺莊鄉(xiāng)西蔡莊村走來的父親趙中寶，是縣土地管理局一個普通工人，瘦弱的媽媽沒有工作，像那些無數個普通的家庭一樣，又一個兒子降生，是件大喜事，但同時，對于收入微薄的人家來說，添丁加口就意味著生活的負擔要更重一些。

“就叫他二丹吧”，媽媽說，丹是紅色的，碧血丹心，丹桂飄香。媽媽是怎么想的，孩子不知道。家人都也沒有細問。豈料，三個春秋之后，那雙胖乎乎的小手，竟永遠地失去了一只，殘廢了一只。

大禍出在一瞬間

1997年農歷七月十六，是公歷的八月十八日。正午時分，鄰居一家店鋪紅紅火火地開業(yè)，門前置放著一些待響的鞭炮。當時，他們一家人住在城東富家堡村，每天，做熟午飯的媽媽和丹丹娘倆來路口等放學和下班回家的爺倆。這一天，爸爸和哥哥都回來了，但不滿三周歲的二丹就是不回家。他平時特別喜歡坐摩托車，于是爸爸媽媽哄著讓他乘摩托車回家，他偏不。這時候，哥哥發(fā)現有一串鞭炮沒有響，便拿過來到小樹林里去拆著玩。爸爸囑咐媽媽，“大道口車來車往的，千萬看好孩子”。媽媽明白，點點頭。并囑咐已上小學的晶晶把鞭炮送回去，說這畢竟是人家的東西，最好別玩，再說也很危險的。聽話的哥哥去送剩余的鞭炮，二丹也從媽媽懷里掙脫撒腿跟了去。爸爸媽媽緊喊著，小丹丹就被一輛東風車撞倒在馬路中間。

這真是大禍出在一瞬間。一條馬路的兩側差一點成了一個小生命的陰陽兩界。一家人傻眼了，媽媽立刻昏厥過去，大家趕忙把血肉模糊的丹丹抱上車趕到縣醫(yī)院，醫(yī)生告知孩子四肢均屬粉碎性骨折，應趕快轉院處置。當日已晚，次日一早動身，先到積水潭，又到中日友好，均說無法救治。中午時分，找人去了北京的兒童醫(yī)院，好說歹說讓人家收下。通過五十多天的治療，孩子的意識恢復的還好，右手勉強有些功能。但左臂從此失去了。醫(yī)生說，這已經很不錯了，趙中寶夫妻苦笑著點點頭，是的是的：那一幕立刻又回放到眼前：四肢粉碎性骨折，腿斷成兩節(jié)，生命垂危。積水潭醫(yī)院拒收；中日友好醫(yī)院也說沒救了?？梢哉f，孩子是搶過來一條命啊！

出院后，丹丹不能走，成日在床上滾。那時的他少不更事，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晶亮亮的眼睛看著窗外飛來飛去的鳥兒，恨不得自己與它們一起去飛翔。媽媽看著他不由地流下了淚，自言自語地說，我兒的翅膀呢……他趕緊說，媽媽不哭，丹丹不疼。還拉達著兩腿過去給媽媽擦眼淚。奶奶說丹丹這個名字不好，把我的孩子給害了，咱得重新叫一個好聽的。他聽了馬上說，我叫帥帥好不好？從那時起，小趙丹便改名叫趙帥。

命運就在你手中

兩個多月后，趙帥可以慢慢走路了。最初，他的眼里只有爸爸媽媽哥哥以及家里常來常往的親人們、親友們。他沒有太多的不適應，他習慣了在這個清貧卻充滿溫馨的家庭里滾來滾去爬來爬去的愜意，盡管他隱隱約約地覺察到媽媽眼里閃動的淚光和爸爸憂郁的眼神，但他還沒有足夠成熟的心智去寬慰這個家庭，設計自己的未來。

然而，當他走出家門，當他看到庭院里街巷中歡蹦亂跳的小朋友們弄玩具、做游戲時的場景，他開始對比與思考了，之后便是無語，便是父親般的憂郁和沉思。那是后來他才知道。高中畢業(yè)去參軍的父親，復員后一直是一種軍人的強韌和剛毅在支撐著自己的人生。他干過采煤工，當過勤雜工，去過搬磚和泥的建筑隊，什么臟活、累活都不怕。趙帥心里在學著父親，無論這個家庭遇到怎樣的困難和不測，他們都不能倒下，都要勇敢地去面對，去戰(zhàn)勝它!

爸爸當然早就為趙帥在考慮著：孩子要上學了，越來越懂事了，身體與心理對不幸的承載尚且有限，如何及時了解他的變化，強化他內心的抗壓機制，矯正他有可能茫然無措的心態(tài)，大人們必須早做準備，尋找應對措施。那么，最好的措施或孩子的前途在哪里呢？許多個日日夜夜，父母的心里捋不順。一次偶然的機會，爸爸看到電視上有很多殘疾人打乒乓球，忽然想到，自己和哥哥以及哥哥的孩子一直都喜歡打乒乓球，而且成績都還不錯，應該說也算是乒乓球世家了，為何不讓趙帥也試一試呢？

趙帥十歲那年的暑假期間炙熱如火的七月，在縣人保大廈乒乓球協會訓練班上，爸爸正式當上了趙帥的教練。那時候，趙帥基本恢復了健康，當聽說爸爸要帶他打乒乓球了，他高興地眉飛色舞?？墒?，植皮使腿部腹部留下了大片大片凸凸凹凹的疤痕，僅存的右手扭曲變形，拇指失去知覺，中指和無名指缺了指尖，要握球拍必須用帶子縛住拇指伸不開的右手。盡管這樣，第一次打球的趙帥竟然與爸爸打到二十多個回合，比在此訓練兩個多月的人都像樣子。第五天就能把打球二三年的同齡孩子擊敗。爸爸心中暗自高興：看來這是一個打乒乓球的料子。之后爺兒倆每逢周六周日就去較量，或者是放學后趙帥先寫作業(yè)，吃過晚飯就去和爸爸練球。打“點球”時，經常是一個動作打一個小時，累了休息一兩分鐘繼續(xù)，有時彎腰直腰一直反復。爸爸有事不能回家時，他就寫完作業(yè)自己在堂屋與墻對打。他的手術不是很好。右臂膀處有個骨頭尖，一用力就鉆心的疼，但堅強的趙帥從不對爸爸媽媽說。媽媽其實早就知道，夏天給他在那里敷塊布，冬天襯個棉墊。后來趙帥在回憶這段練球的日子時說，寒來暑往，我與父親在默契配合的晨昏協奏曲中摸索出屬于自己的絕妙套路——“右手橫握球板，弧圈結合快攻”。漸漸地，我也經常跟父親出去，參與蔚縣乒乓界的一些活動，并與蔚縣的乒乓名流們對陣。從那時起，父親也開始帶著我參加縣內外的一些乒乓賽事?？嗑毣竟Γ土υ鰪娏?，3個月后，我竟能和爸爸一個球持續(xù)對練25分鐘1050個回合了！那個時刻，父子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汗水與淚水喜慰地交織著……

說他只能用右手，其實真正派上用場的只有拇指除外的四個手指。發(fā)球、接球，這需要肢體高度的協調，尤其是重心的移挪。而這些對一個很難尋找平衡的獨臂少年來說是何等的艱難！正常人握拍可以橫握也可直握, 而他只能選擇橫握，正常人五指并用；拇指和食指共掌拍面，趙帥卻只能超負荷地調動食指的潛能，去控制拍面，去獨擋八面來風。每天訓練前的五十圈跑步，500個空拍動作，變換100個角度和方位的操練，這是嚴厲的爸爸安排的訓練計劃中不折不扣的內容。手指握腫了，胳膊蹭傷了，額頭跌破了，一處處舊傷摞了一道道新疤痕。媽媽一看到爺兒倆練球，就偷偷地抹眼淚……

在家人的關心、呵護下，趙帥沒有向殘缺的身體屈服，而是走上了艱難的人生啟蒙之路。一個個寒冬酷暑，日月輪回，小趙帥一天天地成長起來，球技也一天天地提高，良好的家教使他性格開朗，積極向上。他擺脫了自卑的心理，學會了自立、自強。不到一年時間，他們父子打遍了蔚縣的所有場地。縣城西關乒乓球場地開了五年多，中下流選手都已不是小趙帥的對手了。

上帝有時不公道，但命運卻在你手中。那時的趙帥，是否明白了這個道理？

神秘蔚州放春蕾

這是一片神奇的熱土，說其人杰地靈物華天寶鐘靈毓秀都不過分，她古稱蔚州，又名蘿川，位于河北省西北部，東臨京津，南接保定，西倚大同，北枕張家口，自然資源以煤尤盛，號稱“燕趙煤倉”；她更擁有豐厚的文化資源，文物遺存點1610處，是全國第一國保文物大縣，有“河北省建筑藝術博物館”之說。蔚縣秧歌、打樹花、剪紙藝術等民俗深具特色，數百座古堡被有識之士譽為可與長城媲美的遺存奇觀。

其實說來道去還是這里的人靈，吃得了苦，彎得下腰，最終做得了“人上人”。當然，亦有剛正不阿的英雄豪杰，如敢于面諫漢文帝的馮唐，北魏第一功臣衛(wèi)操，清初兩度出仕整飭朝綱的直臣魏象樞，以及為中國革命立下不朽功勛的張?zhí)K、馬寶玉等。

而今，初一尚未讀完的趙帥又從萬人海選中脫穎而出，作為國球的新秀為蔚州的“百工圖”、英雄譜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2009年3月，河北省殘聯在全省范圍內選拔各個體育項目的運動員，趙帥作為乒乓球選手于3月15日首赴懷安，5月初在石家莊鹿泉進行復選，6月第三次在省殘聯定選，被河北省殘聯體育培訓中心錄取，正式赴省接受省隊全面正規(guī)的訓練，可謂一路過關斬將，志得意滿。之后訓練一個月，七月到武夷山比賽，直接打了第一名。初出茅廬見世面，他清楚地記得，那是20歲以下的6個人打循環(huán)賽算總分。

從那一天開始，這個獨臂少年接受了國家隊高標準的全面正規(guī)的訓練，短短3個月，便成為了國家隊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并且在各項比賽中嶄露頭角，連創(chuàng)佳績：曾經奪得全國殘疾人20歲以下青少年乒乓球錦標賽TT7級男子單打冠軍；2009年7月，在全國殘疾人乒乓球錦標賽上，戰(zhàn)勝來自全國17個省、市代表隊的逾百名乒乓球選手，奪得TT7級單打比賽冠軍； 2009年代表國家隊在約旦參賽與隊友一道獲得亞洲殘疾人乒乓球錦標賽團體第二名；2010年5月奪得全國殘疾人乒乓球錦標賽TT8級的單打冠軍。

這個時候的趙帥，其實是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面對災難，他沒有被擊倒，而是咬牙站起來。而今，春風已在胸中蕩漾，他看到了曙光，盡管前路還很漫長，但畢竟那鮮紅的血沒有白流，汗水沒有白淌。只是須更加堅強地俯下身來，一步步前行，真正使單翼之鳳來一次涅槃后的翱翔：

2009年9月15日—10月20日，在濟南集訓備戰(zhàn)亞洲殘疾人乒乓球錦標賽；

2010年3月10日—5月5日在福州春訓，以練為戰(zhàn)，加強特長技術；

2010年8月29日—12月1日在濟南、西安集訓，備戰(zhàn)北京殘疾人公開賽和廣州亞殘運會。

“超強度的訓練沒有令我退縮半步，咬緊牙關，要堅持，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來練，課間活動在琢磨球的爆發(fā)力，吃飯走路也在想象旋球的弧線，甚至連睡覺做夢的時間也都利用了起來?！睘榱艘粋€新生命的目標，他常常這樣想，這樣做。

2010年春節(jié)前的臘月二十三，趙帥放假回家了，那份久別后見到親人們的喜悅溢于言表，除了與家人敘述思念之情、訓練之苦外，更多的是同學們的歡聚。上學幾年，大家早上、中午來回都用自行車馱著他，晚上媽媽再去接。在學校，經常和師生們打球，打敗了曾經在這個學校的冠軍老師，之后首先在一中出名了?，F在已有名氣的趙帥回來了，這一個春節(jié)，不僅給趙家增添了格外的喜氣，也從蔚州大地綻放起一朵“國字號”的春蕾。

那一年，他剛過15歲。

　　作者簡介

　　曹森，男，河北省蔚縣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協理事，河北作協及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作品以散文、報告文學為主，著有散文集《瘦石集》《情撼蔚州》《春來蔚州》，中、長篇小說《臨界》《病房》等。作品入選數十種文集，有的進入中、高等教輔讀物，多次獲獎；榮獲“首屆全國煤炭系統‘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等殊榮?，F系《散文選刊》、《散文百家》、《海外文摘.文學版》及中國文化藝術研究院簽約作家。